蜃気楼(三)
似鳥入門的時候落地窗吹入的風徐徐揭起薄紗窗帘,室內空盪盪地無一人,床上卻一團凌亂。
凜從浴池走進來,裸著全身只用著一條布擦髮。
儘管似鳥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仍然為此臉紅,趕忙上前服侍凜穿衣。
「王……今天比較晚起。」凜彎起手臂讓似鳥為他穿上裡衣,王的背脊線條優美、肌理緊繃,沒有一絲贅肉,是最恰當的構成,但平時略顯白皙的背上,卻有幾處明顯紅痕,似鳥不及思考,王的身體就被柔軟的絲織白綢覆蓋,不透光的襯衣透著禁慾的氣息。
「你在發什麼愣?」凜不耐煩的聲音傳來,似鳥才回過神發現王已張著手等待他套上外衣許久了,他趕緊為他穿上紅金相間的外衣,以金色繡線縫製的外衣圖案繁瑣複雜,襯上隆重的紅,是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人的衣著。
凜不自覺地扶著腰,在察覺自己的動作同時生起氣來。
腰好疼……真想殺了遙。
扣上手腕間的金環與手環,並將頭巾圍好後,似鳥躬身準備出去。
「……準備召見鯖國王子一行人。」
似鳥詫異地回頭,凜卻以手執著金杯,直視著窗外喝下,艷紅的酒液沿著脣邊流了下來。
「……是。」似鳥不敢妄自揣測王的心思,關上了門。
鮫國以上賓之禮招待了鯖國一行人,酒水、美女、稀有水果應有盡有,宴會非常熱鬧奢華。鮫國王也答應了鯖國所有條件,與前日的強硬拒絕大相逕庭。
期間鯖國王子仍然依循其一直以來的作風,將外交都交由隨從執行,他只是略嘗食物,連酒水都不沾。
只是偶爾他會將目光投在國王身上,卻不知有何心思,但國王不曾將眼光投向他。
所有人欣賞著舞女之姿時,鯖國王子卻悄悄離席,白色的王宮建築映著清冷的光,也倒映著行人的裸足,暮藍色的天空如寶石的顏色,寧靜而神秘,襯著巨大又圓的淨月,如鑲嵌在寶藍毯上的一枚胸針。皇宮花園有一處巨大水池,月光倒映在其上,很快就破碎成片片粼光,遙從水中探出頭,與站在池邊的凜遙遙相望。
今天早上,凜最終推開了遙,兩人如負傷野獸對峙,半晌,凜抬起頭,將溼透的紅髮梳開,如一隻全身豎起毛的貓,繃緊神經兇惡地盯著遙,然後撇開了視線。
「……你走吧。」
「過去的事,我已經全部忘了。」那個有著耀眼眼神的紅髮男孩或是那些陽光與水,他已經全數忘了。「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我了。」
「你也……」凜的嘴角勾起,似乎在自嘲。「你也能夠自由了。」
門外傳來動靜,遙在心中動搖的同時從水中起身,包上布巾,飛快地從窗戶竄走,連水珠都不及滑落,灑落在半空中,一閃一閃如泡沫,剎那幻影。
凜獨自站在浴池中,髮梢的水珠一滴一滴掉入水中,肩膀已經涼了,他的心卻更加冰冷,他禁不住環抱自己發冷的身體,過去的夢魘像是從腳底蜿蜒攀升而上,漸漸束縛著他,幾乎要讓他失去呼吸—--
遙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,跟水珠滴落水面的聲音。
凜開始脫下身上重重衣裳,高級布料滑順地掉落地面。
遙只是看著,那是昨晚他還在上面製造痕跡、恣意享用的身體。
凜脫完衣服,在池的另一邊下水,他們互看一眼,同時間開始動作—--
『跟我游泳吧!我覺得跟遙一起游,非常開心——』
『沒興趣。』
『遙!——遙!——』遙閉眼不理,海豚尾巴咻地加速,帶走一連串氣泡水流。
小鯊魚還跟在他身後緊跟著,跟遙一起游,就是不一樣,他這麼感覺。
遙自顧自地游著,衝入眼底的是滿面的藍,他伸出手,像要突破與水之間的界線。
但終究不是真正的無邊無際,沙漠中的綠洲再怎麼大,都有極限。
他從水中抬起頭,吸了一口氣,低頭望著盈盈水光中自己的倒影,掬起一把水,他心想:這是被豢養的水,安靜,而死氣沉沉,他張開指縫,水就這麼滑溜而走。
他跟水都不自由。
他曾聽遠方的旅人說,世界上有個地方有很多很多的水,取之不盡用之不竭,不像沙漠的水如此珍貴,裡面有好深好深直達地底的水,以及好幾百種生物。
他揚眼看著刺目的陽光,以及周遭一望無際的荒漠。
真有那種地方嗎?
抑或只是傳說而已?
『遙——』鯊魚跟了上來,遙一閉氣,又化為海豚迅速地游走。
他們同時間開始動作,天空卻下起難得一見的暴雨,沖刷在水池裡,卻不影響他們的速度。
水的表面一圈一圈散開漣漪,他們卻穿越其中,只留下一道泡沫。
在觸摸到牆的同時,遙心中明白他與凜的競速中他輸了,他扶著牆喘氣,分不清是池水還是雨水從他的頭髮匯流而下,再順著下巴流成一道小河。
旁邊的水池卻有動靜,他轉頭一看,凜已經爬上岸,直接離去。
他望著他的背影,好像不用言語也能明白。
是什麼已經碎裂一地,再也不能回復。
他們已經走上不同的道路。
在王子間的游泳決鬥賽,凜提出了跟遙一起游的想法。屬於貴族的休閒娛樂項目,卻也是展現各國王子們實力所在。
『這個項目,只要我們合作,一定可以贏過所有人!』
那一天,遙第一次體會到,海可能是什麼樣子的。
像是超越了什麼界線一般——無限延伸出去的水,自由地。
如水底的寶藏閃閃發亮。
而今只剩記憶的殘渣靜靜閃爍。
似鳥入門的時候落地窗吹入的風徐徐揭起薄紗窗帘,室內空盪盪地無一人,床上卻一團凌亂。
凜從浴池走進來,裸著全身只用著一條布擦髮。
儘管似鳥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仍然為此臉紅,趕忙上前服侍凜穿衣。
「王……今天比較晚起。」凜彎起手臂讓似鳥為他穿上裡衣,王的背脊線條優美、肌理緊繃,沒有一絲贅肉,是最恰當的構成,但平時略顯白皙的背上,卻有幾處明顯紅痕,似鳥不及思考,王的身體就被柔軟的絲織白綢覆蓋,不透光的襯衣透著禁慾的氣息。
「你在發什麼愣?」凜不耐煩的聲音傳來,似鳥才回過神發現王已張著手等待他套上外衣許久了,他趕緊為他穿上紅金相間的外衣,以金色繡線縫製的外衣圖案繁瑣複雜,襯上隆重的紅,是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人的衣著。
凜不自覺地扶著腰,在察覺自己的動作同時生起氣來。
腰好疼……真想殺了遙。
扣上手腕間的金環與手環,並將頭巾圍好後,似鳥躬身準備出去。
「……準備召見鯖國王子一行人。」
似鳥詫異地回頭,凜卻以手執著金杯,直視著窗外喝下,艷紅的酒液沿著脣邊流了下來。
「……是。」似鳥不敢妄自揣測王的心思,關上了門。
鮫國以上賓之禮招待了鯖國一行人,酒水、美女、稀有水果應有盡有,宴會非常熱鬧奢華。鮫國王也答應了鯖國所有條件,與前日的強硬拒絕大相逕庭。
期間鯖國王子仍然依循其一直以來的作風,將外交都交由隨從執行,他只是略嘗食物,連酒水都不沾。
只是偶爾他會將目光投在國王身上,卻不知有何心思,但國王不曾將眼光投向他。
所有人欣賞著舞女之姿時,鯖國王子卻悄悄離席,白色的王宮建築映著清冷的光,也倒映著行人的裸足,暮藍色的天空如寶石的顏色,寧靜而神秘,襯著巨大又圓的淨月,如鑲嵌在寶藍毯上的一枚胸針。皇宮花園有一處巨大水池,月光倒映在其上,很快就破碎成片片粼光,遙從水中探出頭,與站在池邊的凜遙遙相望。
今天早上,凜最終推開了遙,兩人如負傷野獸對峙,半晌,凜抬起頭,將溼透的紅髮梳開,如一隻全身豎起毛的貓,繃緊神經兇惡地盯著遙,然後撇開了視線。
「……你走吧。」
「過去的事,我已經全部忘了。」那個有著耀眼眼神的紅髮男孩或是那些陽光與水,他已經全數忘了。「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我了。」
「你也……」凜的嘴角勾起,似乎在自嘲。「你也能夠自由了。」
門外傳來動靜,遙在心中動搖的同時從水中起身,包上布巾,飛快地從窗戶竄走,連水珠都不及滑落,灑落在半空中,一閃一閃如泡沫,剎那幻影。
凜獨自站在浴池中,髮梢的水珠一滴一滴掉入水中,肩膀已經涼了,他的心卻更加冰冷,他禁不住環抱自己發冷的身體,過去的夢魘像是從腳底蜿蜒攀升而上,漸漸束縛著他,幾乎要讓他失去呼吸—--
遙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,跟水珠滴落水面的聲音。
凜開始脫下身上重重衣裳,高級布料滑順地掉落地面。
遙只是看著,那是昨晚他還在上面製造痕跡、恣意享用的身體。
凜脫完衣服,在池的另一邊下水,他們互看一眼,同時間開始動作—--
『跟我游泳吧!我覺得跟遙一起游,非常開心——』
『沒興趣。』
『遙!——遙!——』遙閉眼不理,海豚尾巴咻地加速,帶走一連串氣泡水流。
小鯊魚還跟在他身後緊跟著,跟遙一起游,就是不一樣,他這麼感覺。
遙自顧自地游著,衝入眼底的是滿面的藍,他伸出手,像要突破與水之間的界線。
但終究不是真正的無邊無際,沙漠中的綠洲再怎麼大,都有極限。
他從水中抬起頭,吸了一口氣,低頭望著盈盈水光中自己的倒影,掬起一把水,他心想:這是被豢養的水,安靜,而死氣沉沉,他張開指縫,水就這麼滑溜而走。
他跟水都不自由。
他曾聽遠方的旅人說,世界上有個地方有很多很多的水,取之不盡用之不竭,不像沙漠的水如此珍貴,裡面有好深好深直達地底的水,以及好幾百種生物。
他揚眼看著刺目的陽光,以及周遭一望無際的荒漠。
真有那種地方嗎?
抑或只是傳說而已?
『遙——』鯊魚跟了上來,遙一閉氣,又化為海豚迅速地游走。
他們同時間開始動作,天空卻下起難得一見的暴雨,沖刷在水池裡,卻不影響他們的速度。
水的表面一圈一圈散開漣漪,他們卻穿越其中,只留下一道泡沫。
在觸摸到牆的同時,遙心中明白他與凜的競速中他輸了,他扶著牆喘氣,分不清是池水還是雨水從他的頭髮匯流而下,再順著下巴流成一道小河。
旁邊的水池卻有動靜,他轉頭一看,凜已經爬上岸,直接離去。
他望著他的背影,好像不用言語也能明白。
是什麼已經碎裂一地,再也不能回復。
他們已經走上不同的道路。
在王子間的游泳決鬥賽,凜提出了跟遙一起游的想法。屬於貴族的休閒娛樂項目,卻也是展現各國王子們實力所在。
『這個項目,只要我們合作,一定可以贏過所有人!』
那一天,遙第一次體會到,海可能是什麼樣子的。
像是超越了什麼界線一般——無限延伸出去的水,自由地。
如水底的寶藏閃閃發亮。
而今只剩記憶的殘渣靜靜閃爍。